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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卷 七彩繽紛競,高歌淺吟迷 第796章 謀外之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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計司顧希夷搶到了第一棒,他說的是幣制改革的問題。英華一直在貨幣制度上小步緩進,從銀票到聯票,再到半兩銀元,重點是將國內的大宗商貨往來先納入信用貨幣體制,再延於民人。而現在江南已平,是時候大進一步,完成幣制改革了。

“總則是變兩為計值單位,廢除計重方式。而具策則分兩案,一案為穩,大鑄半兩銀元和小額銀幣,再混之以聯票和銅錢。一案為變,以國庫金銀為本,加以國債,將聯票定為國鈔,而銀元和銀幣則為輔……”

顧希夷所談,顯然是計司早就醞釀很久的方案,而要作此改革,不僅需要先期投入,一國自然免不了生出諸多變化。現在江南已不是包袱,不管是投入還是振蕩,英華都能承受了。

這還是內功,因此各方都沒什麽意見,就看是在穩和變之間怎麽權衡。

聯票本就是信用貨幣,各家銀行每出一兩聯票,就要在英華銀行存下兩錢白銀的票本,相當於元明時的紙鈔。計司方案的方向就是推動一國走向信用貨幣制。

討論了一陣,大家都覺得,民間對英華的聯票雖有一定信任,但總量還不算大,如果全面推行,幾乎就是走元明老路,元明紙鈔最初是有本的,可後來都無本濫發,如何管控這種虛無之財,朝廷也沒有經驗。

決議很快就出來了,那就是後退一步,國鈔要發,但不發那麽多,只將現有的聯票轉為國鈔,在中央官俸、軍費和相關政府運轉上用國鈔。

李肆點頭認可,於是在這一年,也即是聖道十五年,英華法定紙幣面世,稱呼為“華兩”,票面為一到十“兩”,“兩”字加了金旁,顯示這非白銀計重。

這一步變革背後還有眾多細節,其中最關鍵的一項就是變銀本為金本。大家都認為,華夏非產銀之國,大宗白銀都來自國外,以銀為本就是失了本國金融根基。

本國雖也少產金,民間也少用金,但金終究是厚值之物。如果說財貨繁茂,紙鈔增值,必須要多發,本金卻不足的話,那就輔之以國債和國家其他資產調劑,同時漸漸壓低金本比例。

這也是效仿歐羅巴諸國之策,特別是不列顛,畢竟在金融上,華夏還是學徒,有先進經驗就要虛心學習。以金為本的話,本國金融可以從根底上把控在手。

那麽本國這麽多白銀用在哪裏呢?用在半兩銀幣和小額銀幣上,將其壓入小額貿易裏,漸漸取代銅錢。

如此出現的一個大問題就是金銀比價,這就需要計司聯合西院和金融業從各方面進行把控。

幣制改革方案的框架敲定後,鄔亞羅爭到了第二棒,他要談的是全面推動工業之事。

“給鋼鐵、機械、織造和各類工坊補貼,推著他們用新機器、新工藝!讓商貨更多,成本更低,價格更便宜!”

鄔亞羅代表國中工閥利益集團,自然想趁著江南平定,終於有心力辦大事的機會來撈一把。而工閥這訴求跟商閥是一致的,中書省彭先仲等人都點頭附和。

“石碌鐵道建起來了,一個蒸汽機車能拖著數十萬斤貨物,半個時辰跑二十裏,我看這一事能興大利!不僅可以讓商貨神速來往,還能促鋼鐵業更進一步……”

鄔亞羅首先就說到鐵路,李肆心說我也想啊,我比你們還想的遠,總想著能趕快建起一條京廣線。可惜石碌線不過是試驗,蒸汽機車的技術,鐵軌鑄造和鋪設的技術,都還需要摸索,沒個十來年可成熟不了。

不過有資本推動,技術自然能更早成熟,國家若是再加一把力,這時間也許能縮得更短。於是李肆認可了鄔亞羅的方案,原本國家就對蒸汽機應用有補貼,現在則是提高額度,並且全面推行於各業。

附帶此案,鄔亞羅的另一個建議也獲得認可,那就是效仿羅浮山化學研究院,建立東莞機械研究院。李肆由此抒發,把自己的私貨也變現了,再建“真理院”,好在臣僚們對“真理”的理解,不是李肆前世那個時代的概念,因此也沒對這個名字吐什麽槽。

這座外於朝廷經制的“衙門”,研究的是如力學三原理那種“天道之說”,核心是格致之學。大家都從蒸汽機、槍炮對工商和軍事的影響上看出來了,兩事興盛,不僅是器物之勝,更重要的是器物真理之勝。英華在這方面還在學習歐羅巴,此時就該不落人後,迎頭趕上。

眼見鄔亞羅分走了一兩百萬,皇帝自己“貪”走一兩百萬,其他人忍不住了,湯右曾趕緊道:“陛下莫忘江南行在之事,盡快落定,才不致讓江南人心又生變數。”

一幫江南人趕緊附和,嶺南人卻都臭起臉面。

這是說到定都之事,盡管國中還在爭論,但到此時,皇帝的心意,以及一國的根底也已經顯露出來,為百年計,英華終究得定都江南。只是現在為安撫嶺南人心,還只是說在江南設行在。

李肆道:“東京麽……嗯,也好,著工部招標謀劃吧……”

江南行在的具體地點已經定了,那就是龍門。龍門本就是英華聯接江南的入口,多年下來,已成雙方密不可分的紐帶,眼下即將修成正果,成為英華國都,而名字也將改為東京。

定都龍門讓很多屬意江寧,現在改名為金陵的臣僚失望,可那些人基本都是英儒,他們總想著覆明時國都,似乎不如此就不能承前明正朔。還有一些人認為金陵虎踞龍盤,龍氣環繞,同時也利於堅守。

定都龍門是李肆獨斷,在他看來,金陵為統一的華夏國都只有明時一朝,而且很快就轉到了北京,沒道理說非要定都金陵才算是承華夏正朔,英華也沒必要非去承前明正朔,這正朔是明室退位,英華自取的。

而什麽龍氣這種風水說,李肆更是敬謝不敏,至於“虎踞龍盤”,這個說法跟很多人反對定都龍門,認為龍門離海上太近,難以防禦的思維一樣,都是沒看清英華定都的需求。

自古以來,當華夏大一統之後,定都的需求都基於能方便地維持統治,當年明成祖移都北京,也是因他的統治根底在北而不在南。

英華定都江南的道理也是如此,江南不僅聚集著最多人口,未來得中原,還要溝通南北,如果國都還在嶺南,中原之地離得太遠,要將華夏凝成一體,就有太多阻礙。

但這只是基礎的一層,定都江南,還在於確立華夏未來的版圖核心,也就是朝哪裏進取。李肆定在靠海的龍門,最歡迎的就是海軍,因為他們看出來了,這是堅定地走大洋路線,南洋是英華的澡盆,大洋未來要成英華的後院。

在這種格局下,防禦就不是國都的需求,老實說,如果未來龍門真被外敵打了下來,那就跟李肆前世,德國人占了不列顛的倫敦,美國人占了日本的東京,那已是敗得不能再敗,證明英華一國的路子已經走絕,該換個政權了。

定都東京的事還很漫長,從建行在到轉移政權中樞,再到正式定都,恐怕得以十年計,現在還只是讓工部招標,進行先期規劃,包括預先征地,這自然也需要不少花費。

嶺南人雖然不滿,可朝堂多是江南人,再想到那也該是十年之後的事,不滿也就壓了下來。

湯右曾的效率遠勝前兩撥人,一句話就攬走了八十萬。

其他人急了,醫部尚書蔡蒙趕緊扯出了鴉片之事,英華雖厲行禁毒,而南洋西洋兩家公司在這兩年裏也基本整頓了鴉片產業,把禍水潑向了西面的天竺和東面的朝鮮,乃至北面的滿清。但走私者依舊禁絕不了,鴉片之害,在國中以及入了禁毒聯合會的各國都還是一件頭痛的事,醫部負責預放和戒毒,趁著現在一國有了餘力,蔡郎中就想掀起一場禁毒大高潮。

範晉本還要搶話,見說的是這事,也閉嘴了,這跟他要談的一件事不謀而合,那就是借禁毒之事入滿清。

蔡郎中背後還有英慈院甚至天廟,今年的預算早已作好,聖道十四年,國入九千萬,早早就分了盤子。大家是在分因江南事定而多出來的意外之財,大概能有七八百萬,算算結餘還多,李肆在這事上又分出了八十萬。

接著蘇文采、蕭勝和謝承澤同時開口,蘇文采說的是擴軍。這兩年英華軍隊不斷縮編,人都壓到殖民軍和志願軍上面,等戰後要恢覆過來可不容易,不少官兵得了軍功和賞賜,都轉軍為民了,不預作準備,萬一兩三年內起了大戰,又要折騰退役老兵,這很容易損了人心。

蕭盛說的也是擴軍,不過重點是海軍,不列顛人和法蘭西人在西洋,尤其是天竺活動越來越頻繁,難說會爆發大戰。海軍苦了好幾年,也該過點好日子,壯壯驃,隨時準備跟歐人死磕。

謝承澤說的更具體,天竺的莫臥兒王朝近年來風雨飄搖,歐羅巴人和波斯人都在趁勢侵掠,英華不能坐視旁觀,也要分潤其利,以便奠定英華未來入天竺的根基。

李肆忽然問:“西伯利亞怎麽辦?我們的羽林郎剛在居延大勝蒙古人。”

宋既笑道:“方才大殿下在中廷正向臣等就此事問計呢。”

蕭勝和陳萬策也都輕笑起來,李肆一楞,才想起之前自己跟兒子的賭約,沒想到啊,這小子居然這麽較真……

蕭勝道:“還是早早議定此事,讓殿下不必再為難了。”

李肆也笑了,那小子該是已經知道,軍國之事到底難在什麽地方了吧。

說到西伯利亞,陳萬策板起了臉:“臣還是舊議,向西向南都可,向北不值。”

湯右曾等人點頭,跳出來的反對的卻不是宋既和蕭勝,而是範晉:“臣倒是認為,其他方向都還是次要,羅剎人蠱惑蒙古人而不得,難保又要蠱惑滿清,到時不定我華夏大義都要被此獠所裂,羅剎乃我第一外敵,絕不可小覷!”

湯右曾等英儒派回擊的說法還是那個,想是一回事,但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。

李肆道:“看來我們要先議的是,謀外的法子,到底有哪些,以西伯利亞為例,我們能不能找到不耗國力而占之的法子。”

他掃視眾人,問道:“卿等誰有見解?”

謝承澤起身道:“臣屬下朝日通事陳潤近日談到了朝鮮日本之策,其中就有涉於西伯利亞之說,甚至還涉及滿清,臣覺得此策甚佳,已著他在外等候,待臣談到此事時,由他來講解。”

陳潤……通事館王道社的社首,國中“王道主義”的先驅,華夏霸權主義的頭號鼓吹者?

李肆微微笑著揮手道:“且聽他說說……”

第十五卷 七彩繽紛競,高歌淺吟迷 第797章 你且栽樹,我等著乘涼

通事館放眼寰宇,人才輩出。謝八尺不必再說,西行三賢都是通事館特邀的客座參事。副知事汪由敦因倡“聖恩牧澤”,以華夏天道取代過往的聖賢禮教,折服諸國,被稱呼為“汪外聖”,在交趾、廣南、暹羅等國獲得了大成功,也立起了英華“外聖”一派,吸引了大批講求中庸,信奉“不戰而屈人之兵”的士子,甚至被國中英儒派引為自己在外事上的鐵桿盟友。

但也正因為外聖派跟英儒派太親近,因此對更多熱血男兒來說,通事館朝鮮日本通事陳潤所立的“外王派”才是外事真理。

陳潤年不過而立,弱冠時就給政事堂諸公講寰宇格局,“華夏九服”新說還是由他而始,而後他更是著書立言,宣稱商貨為軟,武力為硬,兩力極處方是華夏邊疆,這不僅迎合血氣方剛的英華人心,也是軍隊和工商的心聲。國中“王道社”無數,無一不以陳潤為宗師。

還只是一身緋袍的陳潤進了置政廳,面對滿座紫袍重臣,以及首座的皇帝,免不了有些緊張。這跟宣講他的王道主義不同,而是具體的實踐,涉及國策運作,皇帝和執政們是否采納,他心中還是沒底。

“臣有通盤謀劃,不僅可定朝鮮、日本之局,還可解年羹堯之擾,由此而上,也可遏制羅剎在極北之東的勢力,甚至滿清歸路,臣也有思慮……”

於是他來了個語驚四座,連李肆都瞇起眼睛,心說好大的口氣,這是要給一攬子解決方案啊。不過這思路倒是很符合李肆自己的路子,那就是把相關因素都拉進來一並攪和。

陳潤起了個高調,越發緊張了,開頭還有些結結巴巴,到後來才順暢起來,而眾人也越聽越入神。

這的確是一個一攬子解決方案,把東北亞事務一網打盡,準確地說,這是遵循英華利益最大化,成本最小化的原則,重新安排東北亞的政治格局。

先說韓國和日本,陳潤認為,這兩國應該是,而且只能是英華在東北亞的忠實走狗。既是忠狗,不僅要用,也要給甜頭,在這方面王道主義就不適合了,相反,外聖派的路子更有用。讓其國體漸漸趨近英華,穩國富民,鑄下長遠的認同之心。

但說到韓國,陳潤認為,不能讓韓國與滿清接壤。滿清之地乃華夏故土,兩方相接,局勢衍化難以預料,忠狗雖忠,卻不能讓它跳到床上去撒歡,因此,維持舊朝鮮符合英華現階段利益,等什麽時候英華立在鴨綠江邊,那時才是放開韓國嚼子的時候。

朝鮮和日本之事還是小格局,這番處置也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,基本就是這幾年的實務操作總結,沒有太新的東西。接著陳潤單獨說到年羹堯,大家的興致頓時高了起來。

“臣負責朝日之事已有兩年多,年羹堯的動向非常清楚。近來他和左未生埋首於後路之事,開始暗中移民到遼東,尤其是奉天和吉林兩地,兩年來移入至少萬戶山東農人。”

聽到這話,眾人都暗自冷笑,年羹堯和左未生這對走鋼絲的家夥總是不甘心啊,昔日年羹堯的幕僚,如今已是戶部尚書的胡期恒搖頭嘆道:“亮工野望之心太熾,竟要融關外苦寒之地啊……”

同樣熟悉這兩人的陳萬策搖頭道:“這也不是他一人之心,便是咱們國中,都有人為其出聲,更有腐儒投到他門下,指望尋回舊日儒家禮教的道統。”

英華破開了滿清的異族壓迫,找回了華夷大義,但卻棄了儒家道統。而年羹堯的謀主左未生暗中豎起來的旗號就吸引了既不想去英華,也不願再服事滿清的腐儒。因此年羹堯所在的山東就成了“道統覆興”的聖地,原本孔廟就在那嘛。當然,不管是英華還是滿清,在大多數人的眼裏,這些人都是腦殼有包。

一個神經病無所謂,糾合起眾多神經病為其謀利的人就是大麻煩,年左二人,現在就是朝鮮、韓國、滿清和英華四方的麻煩。

陳潤再道:“臣以為,這倒是好事,關外本是滿清禁地,多是野女真,由年左領著漢人墾殖關外,待人口繁衍,商貨興盛時,也是瓜熟蒂落,我英華伸手可摘之日。”

眾人都叫一聲好,年左既然嘔心瀝血地去關外開荒,這事咱們英華不僅不阻,甚至還要幫一把,至於他們立的什麽旗號,那根本就無所謂,反正漢人在,大義就在,到時舉起大義,還怕遼東飛了不成?

陳潤的盤算是一環接一環,既然英華容年羹堯圖謀遼東,那正好也就容他操控朝鮮,充當韓國和華夏故土之間的緩沖帶。

而接下來又是滿清的安排,遼東乃滿清禁地,年羹堯要這麽搞,滿清自不能容他,可英華卻又暗中支持,這般壓力,恐怕又會讓滿清生變,這不符合英華緩圖北方的方針,那麽怎麽辦呢?

好辦,這幾年下來,英清貿易往來,已經培養出了一個買辦利益集團。由買辦利益集團施展戰略忽悠技能,說服滿清也墾殖關外!山西、河南、直隸等省人口繁衍,早已地稠人密,推動滿清治下的漢人也朝關外去,甚至英華資本都可以插手助力,大家擱置爭議,共同開發。

陳潤道出這話,眾人都搖頭了,覺得陳潤雖精外事,卻不怎麽熟悉滿清。對滿清來說,關外就是根,根沒了,不管是滿州還是大清,就徹底倒了。你暗中鼓動家賊刨根,再跟滿清說,既已如此了,你也趕緊來一並刨吧,晚了就沒了,你說人家能不跳腳?能聽你的?

陳潤一笑:“滿清明禁鴉片,各地督撫和東西兩面軍方卻暗設煙關,自己販運,由上還追到太妃和各位王公宗室,誰還在意什麽根基?在意的都是眼前各自的利!”

但他卻沒說服眾人,大家都覺得滿清還沒到上層完全腐掉的地步,那位恂親王背後就站著還一心為滿人著想的勢力,而那個茹喜的心思也難定,乾隆皇帝身邊還團結著不少以大清為正朔的漢臣,近些年滿清也在搞滿州覆興,滿人認同。

因此這一策用力太直接,局勢變得太快,滿清真有可能崩掉,到時北面大亂,英華不得不出手,可就亂了先布局於外的原則。

看著上司謝承澤微微搖頭,陳潤遺憾地嘆了口氣,他這一策也只是漫天開價,現在受阻,只好拿出中庸一些的方案。

“臣仔細查過遼東地形,特別註意到寧古塔副都統轄地的海參崴,此處是天然良港,終年不凍,若是與滿清、年左相商,讓其在寧古塔開荒,有此良港,與英華和朝日貿易,當能事半功倍。”

“寧古塔本是滿清流遣之地,而盛京和吉林之地才是滿清更在意的龍興之地。現在年羹堯拓殖之勢漸成,若是讓滿清棄寧古塔守盛京和吉林,他們肯定是樂意的。”

“與此同時,我們依舊可以推動滿清墾殖關外,以滿清現有的格局來看,他們想坐穩宋遼之勢的北遼,也必須在關外另開局面。”

陳潤的中庸方案還是遭到以湯右曾為首的英儒派反對,他們依舊擔心滿清會反應過激,促生大變。

李肆心說,陳潤哪裏是不懂滿清,他根本是懂得精熟!他很清楚滿清的心理底線。在自己前世裏,滿清被沙俄接連以《瑷琿條約》和《北京條約》割占庫頁島和黑龍江以北的六十多萬平方公裏土地,也沒見滿清上層哭喊說滿人和大清就此絕了根的。

李肆沒親自開口,宋既等人出面支持,他們已經看到了,此策跟羅剎人相關。

果然,陳潤就談到了遏制羅剎人的策略。

推動漢人墾殖關外,這是打底,有了這個底子,才能跟羅剎人相爭。羅剎人幾十年前就到了外興安嶺,跟滿清在雅克薩打了好一陣後才暫時停下來。如果能在關外堆上幾十萬漢人,這底子可比羅剎人雄厚得多,要向北跟羅剎人相爭,就有了堅實的基礎。

那麽具體怎麽爭呢,大家心裏都有了底,那就是商貨之利。極北之地雖苦寒,卻還是有毛皮,有礦產,有牲畜。單單說毛皮,僅僅只是滿清就能有偌大市場,更不用說英華,富貴人家不惜千金,只求一領狐裘。

只要關外有了漢人,再有厚利,以漢人為本,驅策當地土著,靠英華民間早已熟悉的武裝商隊模式北進,羅剎人不僅別想再如李肆前世那般,一路南下到黑龍江,說不定會丟掉西伯利亞東面。

“我英華從外事和貿易上入手,需要的僅僅只是嘴皮功夫,外加一些民爵而已……”

自東面遏制羅剎人的方略就此成熟,總結而言,就是推動年左自立,讓這一對做開國夢的家夥替英華開荒,同時推動滿清墾殖關外。有了人就好辦事,而人還是漢人,以後怎麽都是華夏的一份子。

當然,包括李肆在內,在場眾人都故意忽略了一件事,那就是由年左和滿清辦事,漢人在關外墾殖的代價自會無比高昂,其間不知會伴隨著多少血腥,說是白骨累累也不為過。而這個代價英華怎麽也付不起,現在有年左和滿清背著,即便想到,故作姿態地哀嘆之餘,心中卻是慶幸不已。

陳潤這一策全面而縝密,又都是借力而為,即便是湯右曾陳萬策等人都覺得是良策,畢竟不需要英華親力親為,甚至都不必花多少錢,李肆首肯之後,就由通事館聯合各部去謀劃細節了。

“難道漠北方向,也要學東面這般,有了幾十萬漢人在當地紮根,才謀取北面?”

陳潤退下,範晉再次提到漠北,額濟納河和居延堡大勝,使得漠北局面大開,此時若不趁勢而進,那這一場勝利就得不到最大的收益。

“秀才,你剛從交趾回來,該是還沒來得及看到薛雪和張漢皖的呈報……”

李肆心情極好,喚著範晉的昵稱,示意秘書遞上相關資料,厚厚一疊,正是之前李克載百般求李香玉而不得的絕密資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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